大理記憶


life

二零一五年十一月,正臨冬日封路,從德勤乘車南下,經麗江至大理。

經白芒雪山時,山路盤旋,車又開得飛快,頭暈目眩,胃酸翻騰,不知錯過多少美景。也許能看到仙女峰吧。過中甸縣後,道路平直,路旁的碧水、青山,遠處的雪山,連綿不絕,又怎也看不厭。

到麗江時已是傍晚。在古城過夜。山下人多,嘈雜,像個大市場。沿小道上山,嘈雜漸漸退去,只剩下樹葉摩挲的沙沙聲。山頂是土司的舊宅,從那裡可以俯瞰麗江新城。以身邊的幽靜對比遠處的萬家燈火,真有遺世獨立之感。

次日中午到大理鎮。花了好些時間才找到要去打工的旅店。傍晚走去才村。洱海水質尚好,湖邊風大且硬,入夜後更覺刺骨,乘車返回。九八年第一次去洱海,在岸邊吃荸薺,盯著浪反覆不停地拍打岸邊的碎石,漸漸出神。十多年後,這個景象又清晰地浮現出來。後來多次去洱海邊,都不能久留。帶小卿去下關種地那次,算是滯留得最久的一次,也不過一兩小時。

大理鎮是個萬花筒。也許是旅遊淡季的緣故,除開復興路和洋人街上段,遊客不多。都是外地來的生意人、打工者、“老嬉皮”,互相串門。人民路中段有海豚書店,每次當地人聚在門口的巷子裡跳廣場舞,我就逃到那裡去。從安靜美麗的洋人街過去,可以去 Fly to the Moon 喝杯廉價的咖啡。雖然不好喝,對於沒有收入的我來說,卻再好不過。這樣向著蒼山漫遊。若是有烏雲自山陰鑽出,必要下雨。冬日的陣雨,來得突然,去得迅速,所以平日出門從不帶傘。

床單場有一家藝術主題的書店,偶有講座。爬老舊的鐵質樓梯,發出沈悶的聲響。到廠房棚頂,可以望見深藍色的天,比天更藍的湖水,還有水天之間夾著的一抹翠綠。

書呆子書店招義工,便搬到書店打工。從建築設計到影視表演,東西方的歷史、宗教與人文,居家美食和兒童教育,真像個濃縮的圖書館。

每日早起做出兩頓的飯菜,吃好早餐,裹緊衣服去書店。冬日的雲南,太陽升起之前寒風徹骨。待日頭漸高,空氣迅速乾燥灼熱起來。幾乎每天中午,方寧來書店看書,坐在門口的長椅上曬太陽。也叫我去曬。要背對太陽,否則會傷到視力。後背被猛烈地炙烤著,像是躺在東北的火炕上,噼噼啪啪地,從字裡行間升起無盡的意象,真是舒適愜意。

傍晚小武來找方寧,有時會帶自製的芝士。YF 老師下午來寫字,喝茶。也請我喝,然後叫我品評一番。C’est très difficile! 燕姐來選書,帶晚飯來。老讀者來看書,也聊天。Richard ,美國人,年過八旬,瘦削但結實,留銀白色長髮。早年在東京銀座開書店,娶了日本女人,離婚後獨自一人客居他鄉。一對夫妻,小巧的江南女子和高大的北歐男人,兩人情感甚篤,經濟上又相互獨立。讀者大多文質彬彬,言語親切,著當地服裝,神態純然,看不出年齡。

每週四驅車(自行車)十餘里,去下關種地。撒下的是種子,長出的是雜草。菜還沒長大就開花了。唯有豌豆長得好。摘豌豆尖,一邊摘,一邊吃,最後背著空籃子回來。

過完春節,溫度驟升。夜裡都是暖風陣陣了。入夜後沿人民路上行,一直到三月街末段。開春後三月街有兩週的集市,從國道一直延伸到蒼山索道處,整個三月街擠滿了人,肩膀挨著肩膀,腳尖踢著腳跟。可以買到很好又極廉價的散茶。

另外,四方街超市的去骨泡椒鳳爪,非常美味。葉榆路玉洱路交口附近的粑粑,三元一個,也很好吃。但關門早,只能早飯時吃到。

初夏將至,下午已熱得不便出門。在洋人街中下段走個來回即可中暑。那種高原的燥熱,真叫人血液翻騰。噴出一碗鼻血來,才覺到一些涼意。這時也完成了燕姐留的“作業”,每個架上的書至少讀一本。於是在來到大理鎮五個多月後,經昆明、成都、北京,回到哈爾濱。剛出火車站,一陣風吹過,鼻涕就淌下來了。